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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三章 上价值

  这道嗓门极大的声音,带着十足的“专业”味道,突兀地从御剑山庄弟子席的角落里响了起来。

   高台之上,卫枫林脸上那云淡风轻的笑意,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,极其细微地僵硬了半秒。

   循声望去,只见一名圆滚滚的小胖子,正满脸通红,扯着嗓子卖力地表演着一个“求知若渴的剑道爱好者”。

   卫枫林的嘴角,忍不住轻轻抽搐了一下。

   “石浩,你小子找演员就不能找个专业点的吗?”

   心中疯狂吐槽。

   “这小胖子,演技这么浮夸,嗓门跟打雷一样,这谁信啊?”

   “最重要的是,你让他穿一身御剑山庄的衣服是什么意思?你自己家的剑阵,自己人站出来问是哪买的,这合理吗?”

   心中虽然在咆哮,但卫枫林的视线,还是不着痕迹地越过人群,落在了不远处剑阵中的石浩身上。

   他轻轻地用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赤色喜服,随即,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皱。

   那意思,不言而喻。

   石浩瞬间便接收到了这个信号,那张涨红的小脸,顿时垮了下来,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委屈表情。

   他也没办法啊!

   整个山庄的年轻弟子里,就这小胖子嗓门最大,胆子也最大,换了其他人,在这种场合下,腿都软了,哪还敢站起来当“托儿”啊!

   两人隔空对视,一个眼神无奈,一个表情委屈,偏偏又无法开口交流。

   石浩急得抓耳挠腮,只能用口型,拼命地对大师兄解释:

   “没办法啊!就他嗓门最大!”

   好在,卫枫林很快便发现,自己的担心,似乎是多余的。

   周围的宾客,早已被之前那场神迹般的告白彻底震撼了心神,此刻所有的注意力,都被那个“专业”的问题所吸引。

   根本就没人会去关心“那个提出问题的小胖子是哪家弟子”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,反而都被他的话成功带起了好奇心,议论纷纷。

   卫枫林心中暗自松了口气,不再理会那边还在挤眉弄眼的石浩。

   随后,目光如同一柄精准的飞剑,穿过喧嚣的人群,越过数十丈的距离,最终稳稳地落在了主桌之上四象盟席位间,那个正端着酒杯、眼神亮得惊人的身影之上。

   两人的视线,在空中交汇了不到半息。

   没有言语,也无需言语。

   仅仅是一个眼神,一个轻微的颔首,几乎无人察觉。

   张德坤心中那块从刚才开始就高悬着的巨石,轰然落地!

   ——好小子!

   ——这,这就是你说的,那个“为天工坊介绍‘青霜’剑的订单”?!

   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与狂喜,如同烈火般瞬间从这位天工坊坊主的心底燃烧起来!

  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,自己那颗沉寂多年的商人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,擂鼓般狂跳!

   于是,便再也坐不住了,“噌”地一下,猛然起身!

   这突兀的动作,立刻将全场的目光从那小胖子身上吸引到了这位天工坊坊主的身上。

   张德坤竭力平复下激荡的心绪,对着全场团团一揖,脸上恰到好处地挤出一丝“谦虚”之意,朗声道:

   “让诸位见笑了。这百余柄飞剑,正是出自我天工坊的拙作,名曰——‘青霜’。”

   “原来是天工坊的手笔!”

   “张坊主深藏不露啊!这等神物,竟一直秘而不宣!”

   “我说呢,也只有张坊主,才有这等通天的技艺!”

   宾客席中,立刻响起了一片恍然大悟的议论声。

   高台之上,卫枫林看着张德坤,脸上露出了真挚的感激,他先是同样郑重地回了一礼,随即才笑着开口,声音清朗:

   “张伯伯此言差矣!若非您肯割爱,让我御剑山庄购得出此等神物,枫林今日这份心意,也无法如此完美地传达。今日枫林大婚,以‘青霜’为笔,书写心意,实在是沾了张伯伯您的光。”

   “高明!实在是高明!”

   张德坤心中掀起惊涛骇浪,一瞬间便洞悉了卫枫林这番话语背后那堪称绝妙的布局。

   这番话,表面上是感激与谦逊,实则滴水不漏,不仅将他天工坊的地位高高捧起,给足了尊崇,更关键的是,又将话题死死地锁在了“婚礼”和“心意”之上。

   这样,青霜剑的出现既合情又合理。

   妙,真的是秒!

   于是,张德坤心中大定,连忙摆手,顺着他的话头,朗声笑道:

   “枫林贤侄过奖了!所谓神兵赠英雄,宝剑配佳人!能为贤侄今日这番惊天动地的大手笔锦上添花,乃是‘青霜’之幸,亦是我天工坊之幸啊!”

   两人一来一回,气氛烘托得恰到好处。

   就在众人以为这番商业互吹即将结束时,卫枫林的脸上,却适时地露出了一丝“困惑”,他看向张德坤,像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不解的难题:

   “只是……枫林有一事不解。我虽知此‘青霜’不凡,却未曾想,它竟能将百余名弟子的心念灵力,共通一气,化为一体。我想,在坐的各位嘉宾也想知道,这其中,是否……另有玄机?”

   这个问题一出,所有宾客的议论声瞬间停止,全都竖起了耳朵,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张德坤,等待着他的答案。

   看着台下一张张写满疑惑的脸,卫枫林脸上不动声色,内心却早已乐开了花。

   来了,来了!正戏终于来了!

   理论上,一个刚刚完成深情告白的新郎,根本不该在这种时候,如此“专业”地探讨飞剑的性能。

   但好像,根本没人在意。

   就好像一场精彩绝伦的魔术表演刚刚落幕,所有观众的好奇心都被提到了顶点,满脑子只剩下对那神乎其技手法背后秘密的渴求。

   此刻,在场的宾客们便是如此,他们的大脑完全被先前那场由一百零八柄飞剑构筑的“神迹”所占据,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这突兀的话题转变。

   在强烈的好奇心面前,没人觉得一个刚刚完成深情告白的新郎,突然开始探讨飞剑有什么不妥。

   这感觉,就如同魔术师在表演结束后,顺理成章地开始揭秘环节,所有人都屏息凝神,竖起了耳朵,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。

   “一个个都看傻了?这哪是剑的问题啊,这明明是这一百零八位弟子的功劳,换一批人你们看还能搞这么花哨不?”

   这一刻,卫枫林终于深刻地领悟了,蓝星上那些顶级的带货主播,在镜头前一本正经地睁着眼胡说八道时,那种混杂着心虚、刺激与“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”的快乐,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。

   不得不说,“众人皆醉我独醒”,就一个字,爽。

   察觉到无人看破自己的“小心思”,卫枫林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。

   而另一边的张德坤,在听到卫枫林这句“恰到好处”的提问时,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,一股惊叹与激赏如山洪般席卷而来!

   ——好小子!

   ——当真是好小子!

   他看着台上那个依旧带着几分“少年真诚”的年轻人,心中却已是骇浪滔天。

   这哪里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少年英才,这分明是一只比自己还要懂得把握人心的……小狐狸啊!

   以自己的婚礼为舞台,以一场惊世骇俗的告白为引,将所有人的情绪都推到最高点,再用一个看似不经意的问题,将全场的话题和关注,稳稳地引到了自己的“青霜”剑上!

   环环相扣,滴水不漏!

   这份算计,这份胆魄,这份手笔……简直让他这个在商海沉浮了百年的老江湖都自愧不如!

   这一刻,他才终于彻底明白了卫枫林那句“为天工坊介绍订单”的真正含义。

   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与战意,从张德坤心底轰然升起。

   与这样的人物合作,何愁大事不成?!

   他深吸一口气,将那份几乎要溢出胸膛的激动强行压下,迎着卫枫林那带着笑意与鼓励的眼神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

   ——小狐狸,你这台子搭得如此之好,我这老家伙,若是唱不好这出戏,岂不是白活了这些年?!

   被上千道炙热的目光注视着,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,清了清嗓子,多年的商业本能让他瞬间进入了状态,中气十足地道:

   “贤侄问得好!这,正是我新一代‘青霜’的与众不同之处!”

   他伸出一根手指,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穿透力!

   “此剑,以‘九炼寒铁’为基,辅以稀有的‘流云精金’,剑身坚韧远胜凡铁,传导灵力的速度,更是比寻常飞剑,快了足足三成!”

   “嘶——!”

   话音刚落,台下便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,尤其是那些同样来自各大宗门的铸剑长老,眼中更是爆发出惊人的亮光。

   快三成,这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,几乎是生与死的区别!

   张德坤对这种反应极其满意,旋即他又顿了顿,抛出了第二个,也是更致命的“卖点”!

   “不仅如此!每一柄‘青霜’的剑身之内,都预留了足足三重阵法刻印空间!这意味着什么,我想,在座的诸位,比我更清楚!”

   这一次,台下的喧哗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断,无数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,连吞咽口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。

   不少宗主和长老的身子都下意识地前倾,眼中写满了不敢置信,仿佛听到了什么颠覆常理的事情。

   三重阵法空间!

   这意味着,这柄剑,不是一柄死物!它是一柄可以“成长”的飞剑!

   可以随着执剑者的修为提升,不断烙印下更强的阵法,不断地提升威力!从练气用到筑基,甚至金丹!

   短暂的死寂之后,整个广场,轰然炸锅!

   各种惊叹与讨论声此起彼伏,特别是那些以剑入道的修士们,一双双眼睛都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,死死地盯着空中那尚未散去的剑阵,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渴望!

   高台之上,卫枫林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因“青霜”剑而狂热的脸庞,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。

   “很好,和我预想中的差不多。甚至……可以说是更好。”

   “那么接下来……该‘上价值’了。”

   他心中这念头一闪而过,随即便不再理会台下那几乎要失控的喧嚣,而是转过身,对着主桌方向的张德坤极其郑重地深深一揖,朗声道:

   “张伯伯,今日,枫林还有一个不情之请,不知当讲不当讲?”

   张德坤此刻已是心花怒放,那张胖脸笑得如同盛开的菊花,连忙大步上前,一把扶住卫枫林,声音洪亮地道:

   “贤侄快快请起!今日你大喜,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,老夫也想法子给你摘下来!”

   卫枫林顺势直起身,却没有立刻说话。

   转过头,目光变得前所未有地温柔,几乎要将人彻底融化,深情款款地望向身旁,那道从始至终都安静如初的红色倩影。

   旋即才重新看向张德坤,声音中,充满了对未来最美好的期许:

   “我希望……坊主能亲手为我与婉凝,定制一对‘青霜’。剑身之上,刻上我们二人的名字,使其成为独一无二、见证我二人此生情缘的信物!”

   这番话一出,台下再次一片哗然!

   而陆婉凝,那张一直保持着得体微笑的完美脸庞,在这一刻则极其细微地僵硬了一瞬。

   但她很快便自然地垂下眼帘,那微颤的睫羽和悄然泛上双颊的红晕,落在众人眼中,便成了一个新婚妻子被丈夫当众深情告白时最真实的娇羞模样。

   张德坤闻言,心中那最后一丝商人的矜持,彻底被这份从天而降的狂喜所冲垮,那双微眯着的眼睛里,瞬间爆发出比看到极品灵石还要亮上十倍的光芒!

   他要的就是这句话!

   ——好小子!老夫就猜到你后面还有招!原来是在这里等着!

   他怎么会不明白卫枫林这番请求的真正分量!

   这看似是一个新婚夫婿对自己爱侣的深情告白,实则却是一步登天的商业妙棋!

   卫枫林这是在用自己今日的身份与这场万众瞩目的婚礼做背书,硬生生地将“青霜”剑从一件单纯的“法器”,升华为一件承载着“永恒爱情”的“信物”。

   从此以后,这剑卖的便不再仅仅是威力,更是一种身份,一种承诺,一种足以风靡整个紫府城的浪漫风潮!

   强忍着当场大笑三声的冲动,对着卫枫林重重地点了点头,那张胖脸上的每一道褶子,都洋溢着发自肺腑的热情,旋即他拍了拍胸脯,朗声应下:

   “贤侄放心!此事,老夫必将倾尽心血,为二位新人,铸成这对……不!是炼成这对……震古烁今的绝世好剑!”

   就在全场宾客,还沉浸在这份独属于新人的深情而又贵重的承诺之中时——

   “啪!”

   一声清脆的大腿拍击声,突兀地,从御剑山庄弟子席的角落里炸响!

   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又是之前那个嗓门极大的小胖子,此刻正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,满脸通红,一副醍醐灌顶、窥破天机的模样,激动地高声喊道:

   “我明白了!我……我终于明白了!”

   这没头没脑的一嗓子,瞬间将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。

   那小胖子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已成为全场的焦点,激动地指着高台之上那对并肩而立的璧人,唾沫横飞地大声“科普”起来:

   “你们还没看明白吗?!”

   “大师兄的意思是——这‘青霜’剑,锋锐无匹,坚韧不催,正如同他对嫂子的爱意,坚定不移啊!”

   此言一出,不少人顿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。

   而那小胖子,见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,更是来劲了,声音愈发高亢:

   “你们再想想!这柄剑,还能随着阵法的改变而不断变强!这……这不就是在说,他和嫂子的感情吗?!刚开始相遇时或许青涩,但只要两人用心经营,这份感情,就会像这柄可以不断升级的神剑一样,越来越坚固,越来越珍贵!”

   “还有!”

   小胖子仿佛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,激动得直跺脚,好似自己才是那个即将迎娶紫府明珠的人,

   “张坊主刚才说了,这剑可根据阵法不断变强,不出意外的话是能陪伴执剑者一生!从练气到金丹!你们想想,这是什么意思?!”

   他深吸一口气,用尽全身的力气,吼出了自己的“最终答案”:

   “大师兄这是在向嫂子承诺——无论贫穷富贵,无论年轻衰老,他都会像这柄‘青霜’一样,永远守护在嫂子身边,永不背叛啊!”

   轰——!

   这番堪称“满分阅读理解”的解读,如同在堆满了干柴的火药桶里,丢进了一颗熊熊燃烧的火星!

   瞬间,将全场的气氛,彻底引爆!

   “天啊……”

   “原来……原来是这个意思!太……太浪漫了!”

   女眷席那边,最先彻底失控!无数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宗门仙子、世家娇女,此刻一个个都捂住了嘴,那一双双双平日里清冷如水的眼眸,此刻全都泛起了晶莹的泪光,脸上或是羡慕,或是嫉妒。

   不过,最终所有的羡慕与嫉妒,都汇聚成一股滚烫的暖流,化作最纯粹的感动,彻底融化了她们的最后一道心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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